北平猫儿

【高育良同人】《无限人间失箸人》 第十二章 盛筵将散

前情提要: 侯敏丽被省.纪.委约谈,她巧舌如簧,对受贿指控矢口否认,相关调查也是一无所获。随后省.纪.委宣布证据不足,不予立案。几周以后,赵立春到吕州视察,给高育良看了杨正安给省.委.组.织.部递交的辞职信,杨市.长在信里检讨了自己的种种错误,决定承担全部领导责任。赵书.记讲他自己早年的改革功绩,暗示高育良在对待杨侯二人涉嫌受贿的问题上应得过且过,维护吕州的政治和经济利益。高育良为保障地方稳定和自身仕途,接受了省里的处理结果。

“何日功成名遂了,还乡。醉笑陪公三万场。……不用诉离觞。痛饮从来别有肠……” 杨正安此刻站在高育良身旁,抑扬顿挫地念诵着,领导正挥毫写就的一首东坡词。

“育良书记,书法家曰 ‘势来不可止’, 我看您这一笔行草是愈发气势贯通,不可遏止了。”

老领导仪表气定神闲,嘴角泛起一丝心照不宣的微笑。这个小杨市长一直很会说话,高育良马上要以吕州市.委.书.记的身份进入省.委.常.委.会,正式提拔为副.省.级干.部,公示马上就要结束了。

高育良的笔法险中求平,左右挥洒,一气呵成,书毕“堕泪羊公却姓杨”的“杨”字,便落款用印,细细端详着这一副未干的笔墨。

“正安啊, 这幅字我是想送给你,聊做惜别之礼。待到你功成名遂,一定还能记得你我曾经共事一场。” 他的神态言语既欣慰又感伤。杨正安在十月底引咎辞去吕州市委常委,常.务.副.市.长的职务,闭门思过等候处分。这还不到两个月,组织上就紧急任命他为宣城市代.市.长,即刻到任。

这是由于一个多月之前,位于汉东北部的宣城,一家台资金属制品工厂爆发了特大铝粉尘爆炸事故,当天造成82人死亡,200余人受伤,直接经济损失超过2亿元。国.务.院近日对此案做出严厉处理,宣城市.长被就地免职,市.委.书.记以及省里分管工业的副.省.长等干部被记过处分。杨正安早年曾经在宣城做过郊县县.长和市.经.委.主.任,此次又临危受命,担任代.市.长主持事故处理,恢复社会经济秩序。他这种“闪电起复”的速度,大概也创下了一个记录。

“育良书记,多谢您了。我杨正安无论前路如何,都会牢记在心,我是您一直看重的下属,是咱们吕州班子出来的干部。” 杨正安的语气显得十分诚挚,透出几分自豪。

高育良略带谦逊地笑了,做了个“请坐”的手势。 

杨市长此番逃过一劫,不但保住了仕途, 还重获重用。这位精明的下属激流勇退,主动承担领导责任,给高育良近在眼前的“进步”扫平了障碍,也回报了老领导对他尽力维护的恩德。

条条大路通罗马,只要省里愿意重用这个杨正安,起复就在意料之中。以他的才干,去掉代.市.长的“代”字只是短暂的时间问题。宣城的经济水平相对落后,却地处汉东北部的交通枢纽位置。省.政.府近年“振兴北部”的工作计划,就是以宣城为辐射中心,投资基础设施,招商引资,大力发展北部经济。只要稳扎稳打,杨正安今后照样大有可为。而高育良一“入常”,更方便在今后的关键时刻,对自己的老部下提携一把。

高育良又面对面和杨正安聊了一会儿,问及他上任的计划,还有他对宣城的自然资源利用,城市定位的看法。世事如流水,自从三年前杨正安被提拔为常.务.副.市.长,他也是这样坐在高育良宽敞的办公室,和黄市长一起汇报工作。后来黄武城开始频繁住院,往往是杨正安代替他主持市.政.府工作。可以说,他一个人当了大半个市长,高育良近年来主导的旧城综合治理改造,还有新区CBD,机场,工业园的规划建设,数不清的决策都是由他们二人在这里探讨商议。现在继任的常.务.副.市.长已经到岗上任,老高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。

“正安啊,你爱人我记得是宣城本地人,你们搬回去之后,她的亲戚应该能帮你多照顾她。……总之,你一走,就可以收心了,好好陪着爱人过日子,集中精力干事业。” 兜兜转转,高育良还是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。

“是的,育良书记。其实……有些事情,我打一开始就没想真的瞒着您。” 杨正安所指的无疑是他自己和侯敏丽的关系。

“但是,在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上,您完全可以相信我,我也衷心感谢您信任我。有的事确实容易说不清楚,沾上就倒霉,……但是那件案子的来龙去脉,天知,地知,您知,我知。” 杨正安闭门在家近两个月,反而比往常消瘦了两分,原先臃肿的面庞此刻现出了一丝悒郁的轮廓。

侯敏丽的相关调查结束没两个星期,她和丈夫靳新风就办理了离婚手续。这在吕州甚至汉东官场人尽皆知,她本人也丝毫不讳言这一点。一周之前,她拿到正式任命,从吕州调回原籍北京,到国.土.资.源.部下属的一个宣传教育中心当副.处.级的部室主任。至于这件事是谁运作的,高育良不清楚,也不想知道。

“侯敏丽回到北京,我和她这么多年的关系,也就到此为止了。育良书记,……您别怪我消极,也许一个人要当干部,要干事业,也许有舍才能有得啊。” 老杨的眼底闪过一丝落寞。

有道是‘修自身易,修官身难’。可是,高育良时常琢磨,为何这两件事都是知易行难?他以领导和长辈的口吻叮嘱杨正安,今后好好过日子,可是他自己的日子又如何能过下去?

“……不说了,正安同志,你先去吧。后天你的小型送别会,在吕州宾馆第三宴会厅,到时候还是可以多喝两杯。” 

后来,杨正安本来已经告辞,走到办公室门口,突然又转身,失神一样愣了约莫两秒钟,说道,“育良书记,我这些天在家里,没事翻了翻《三国演义》。有一回讲王允献貂蝉设连环计,被李儒识破。他劝说董卓把貂蝉转送给吕布,董卓却勃然大怒。李儒只好出门仰天长叹,说了一句话,您还记得他说的是什么吗?”

“我记得,他说的是…… ‘吾等皆死于妇人之手矣’。” 高育良一字一句地答道,他锋利而深沉的目光似有千言万语,在黑框眼镜背后忽而一闪,又恢复了寻常的波澜不惊。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高育良第一次到省.委.常.委.会报道那天晚上,顺便去看望了初入仕途时的老领导陈岩石同志。陈海半年前被单位派到日本大阪考察学习,刚回来不久。一家人祝贺完高育良的升迁,陈海就拉着老师讲日本的见闻,讲日本检察审查会的特殊职能。陈岩石的夫人王馥真在厨房包三鲜馄饨,陈老在客厅没怎么言声,一直侧耳听着师生二人聊天。

酒足饭毕,陈海正在讲最近汉大同学聚会的见闻,陈岩石却突然把高育良招呼到书房,说有东西要给他看。高育良回身关上书房门的时候,注意到王老正坐在餐桌旁盯着他看,眼神里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。

陈岩石直接给高育良拿来一沓文件,有新有旧,有打印件也有手写的,他粗略一翻,都是举报吕州杨正安和侯敏丽的材料。其中有一些,他在方德才和纪.委.黄忻书.记那里见到过,有几份却没什么印象。

“陈老,我明白您的意思。这些事情省里早就已经有了——”

“我不管赵立春是怎么处理的。我只问事实。” 陈岩石这位退休的老.检.察.长,与现在的省.委.书.记赵立春几十年间素来不和,而陈老这个“汉东省第二检.察.院”也算是赵书.记.和省.委面前不大不小的一颗眼中钉。

他继续说道,“前段时间,杨正安辞职回家反省,省里很多人都明里暗里替他说话。说什么他为官清廉,不贪不占,是抓经济的一把好手。吕州是出了征地事件,那个城投集团完全烂了,但这不是杨市长一个人的责任。他的爱人瘫痪多年,他和老同学搞搞不正当关系,也算情有可原,这叫什么……‘英雄难过美人关’。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辞呀?”

他指指那一沓材料,“育良,我就说一个,你知道吕州宾馆这三年来,每年采购多少俄国进口伏特加酒吗?两百四十瓶。咱们南方哪有那么多人喝这个?不都是为他杨.市.长一个人准备的?底下的人不怕浪费民脂民膏,难道就不怕领导直接喝死吗?这还是廉政干部的风气?……那个金谷人,就是他杨.市.长之前带病提拔的,现在怎么样?对杨正安这样的问题干部不彻查清楚,还要搞什么‘闪电起复’,将来危害只怕更大。”

“再说他跟侯敏丽那档子事,如果放在普通群众身上还算说得过去,爱人瘫痪了嘛。可他杨正安是一个大市的主要领.导.干.部,和女.干.部搞腐化,闹得满城风雨,把干部队伍的形象,把我们党的形象往哪儿放?何况,这么大一件受贿案,说证据不足就当没这回事了?这不是变戏法吗?她侯处长天天穿金戴银,说她没问题,五岁孩子都不信。”

“有人说,改革开放了,哪有那么多焦裕禄孔繁森?这个杨市长算是个‘灰色干部’,大节上还是过得去的。我先问问,是谁发明的这个词?党.纪.国.法面前只有黑白分明,哪能有什么灰色地带?这些年汉东官场上上下下早烂透了,杨正安可能还真算是比较好的。但是不能因为别人比他还烂,就说他没问题,好得很,你说是不是?话说回来,像你,像杨正安都是能干事业,能抓经济抓建设的干部。而我们的党,对待水平高能力强的干部,组织纪律上的要求应该更严格,不是更松懈。现在有些主要领导处理腐.败.问.题,从本位主义出发,投鼠忌器,能捂则捂能盖则盖,长此以往怎么得了?”

那天晚上,高育良听陈老谈了很多问题。青出于蓝,高育良已经是汉东省.委.常.委,是中.央.任.命.的.省.部.级.副.职.干.部。陈老不能再像高育良刚进省.检.察.院的时候那样,直截了当地批评他的工作。可是老高的心底突然莫名希望,这位性情耿直,一片公心的老领导,再把他叫来一通劈头盖脸地训斥。可是他心知肚明,那个时候再也回不去了。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“家住绛州县龙门,薛仁贵好命苦无亲无邻。

自幼儿父早亡母又丧命, 破瓦寒窑把身存。 

常言道千里姻缘有一定, 柳家庄上招过亲。 

夫妻们受凄凉苦难忍, 无奈何立志去投军。

结下弟兄周钦等, 保定唐王把贼平。 

幸喜狼烟齐扫尽, 随定圣主转回京。 

前三天修下辞王的本, 特地前来探望柳迎春。

贤妻若还不相信, 来来来,算一算, 连来带去一十八春!”

“——好!” 台下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喝彩。

此处确实有个“好儿”,何况,汉东省京剧院的这位老生鼎甲师承谭派,嗓音舒朗,酣畅淋漓,高育良作为堂会主人,情不自禁地鼓掌叫好。

随行的干部们,还有柳彤副代表和她的几位外国部下,也礼貌而激动地鼓起掌来。今天是亚洲发展银行和吕州市.政.府正式签订湿地保护项目框架协议的庆祝会。晚宴之后,安排了中国传统的京剧演出招待外宾。

“您是南方人,也爱听京戏?” 柳彤的座位在高育良身旁,她低声问道。

“我祖父喜欢,从小就跟着听。不过要说懂行,估计还得是您。” 高育良眨眨眼。

柳彤谦虚了两句,只听台上柳迎春唱道:“听一言来喜气生, 果然儿夫转回程。 急忙开门来相认, 花飞枝落又重生。”

薛仁贵道:"夫妻相别十八春, 今日团圆重相逢。 "

柳迎春念白:“春去夏来又转秋,红粉佳人白了头。 ”

扮柳迎春的青衣尚在青春年少,一张鹅蛋脸妆扮得如白瓷般透亮,眉目俊俏端丽,扮相十分耐看。

高小凤也会唱戏,不过她学的是花旦。就在国际酒店21楼这座小型多功能厅里,他第一次听她唱戏。赵小惠有一回请他听京戏,说是他们的“家班”。所谓家班的水准的确不能跟省里和国家比,当晚,他只觉得《梅龙镇》那一出,扮李凤姐的花旦,唱腔身段尽管还稚嫩些,只能算是票友里不俗的水准;但那一派天真娇憨,既俏丽又含羞的气韵,倒是十分贴切。而且,他越看越发现,这位小花旦的身量眉眼有些面熟,不知在哪处曾经见过。

他转过脸看着赵小惠,二小姐轻咳一声,“高书记,这个李凤姐正好就叫小凤——我们宾馆那个小高。”

后来,他发现小高不但会唱不少传统戏,还会唱沙家浜,红灯记。他开玩笑说,这些能凑一出堂会。她却很认真地说,自己只愿给他一个人唱。

现在想想,香港那边都是粤剧,今后还有人听她唱京戏吗?不知道她在那边孤单不孤单,能交到朋友吗?她从来都不谙世事,又举目无亲,会不会上当受骗,遭人欺负?

暗自关心高小凤的人,其实不止高育良一个。自从九月底那次,他和吴惠芬发生争执,提到离婚,吴老师就气得愈发不着家,总住在京州学校里,眼不见心不烦。上周六吴老师终于回来一趟,庆贺他荣升省.委.常.委。两人在餐桌上聊得好好的,她突然试试探探地问了一句,“高老师,最近去见你那个小高了吗?” 

高育良近来有些失眠,在办公室睡不着,几乎天天夜里回家。保姆经常把他的行踪汇报给吴老师,他觉得这很没意思,但是也犯不上拦着。

吴老师有此一问,高育良却好似充耳不闻,继续夹他的素炒三丝。吴惠芬见状,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脸上的神色,想找些蛛丝马迹。高育良强压住心头的反感甚至愤懑,才一言不发地勉强吃完这顿饭。

回头一想,他没有资格怪人家吴老师。覆水难收,错是他自己的。但是他现在针对吴老师的这种反感和不快漫天盖地,简直无以抽身自拔。假如吴惠芬正式得知,他和小高分开了,那么她一定会使劲浑身解数“乘胜追击”,把两个人的生活,至少是生活的表象,拉回到原先的轨道上,使他伏首就范,从此无处逃遁。这些千头万绪如同泰山压顶,令他一想到便郁郁不乐。

散戏之后的酒会上,环境专家沙里夫拉着高育良问他,中文的“好”字,平时就是“好”的意思,在戏院里是不是就相当于欧洲人喊的“Bravo" ?

高育良点点头,又用英语耐心地给他说了一遍《汾河湾》这出戏。沙里夫叹道,“中国传统的女性非常忠诚和坚忍,她们把自己的一生全部奉献给家庭和男人。柳迎春的丈夫离家在外十八年,她独自抚养儿子,一直等待他回家,真的很令人感叹。”

高育良年过半百,仍然风华正茂。今晚他身着笔直挺括的黑色燕尾服,胸前雪白的口袋巾微露一角,大背头梳得比平时更加一丝不乱。他双目炯炯,面带春风,显得精神振奋,英气勃发。作为宴会东道主,他端庄沉稳,谈笑风生,蔼然可亲的仪态和风度,给代表团的国际官员们留下了鲜明的印象。

此刻,他谦逊地微微一笑,言辞清晰地说道,“所以,沙里夫先生,我们男人的使命,就是竭尽所能,全力以赴,无论境况多么艰难困苦,都不能辜负女人的期望。”

沙里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又问道,“那这个柳迎春的姓氏‘柳’,是不是和我们柳彤女士的‘柳’是一个字?” 他两眼斜睨着不远处正在跟两位干部聊天的柳彤,又笑着看看高育良。

“还真是这样,您的中文不赖呀。” 

“但是,高先生,我们这位柳代表,可不是一位传统的中国女性啊。” 他挤眉弄眼,边窃笑边看着高育良。他这么一说高育良也绷不住了,两个男人默契地相视而笑。

夜已阑珊,酒会即将结束。柳彤手执香槟杯,站在宽阔的观景落地玻璃前,眺望着脚下绚烂的一片火树银花。圣诞和新年将至,各大商厦写字楼的彩色灯饰,数不清的巨型广告牌争奇斗艳,如梦似真。一条条公路的路灯,和数不清的汽车车灯相互辉映,有静有动。光的焦点,纽带和桥梁把吕州新区的整片大地连缀装点,使得她分外繁华炫目,如同白夜。毫无疑问,这座常住人口破千万的南方大市,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,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缔造经济领域的人间奇迹。

柳副代表第二次来访吕州,停留长达大半个月,又马不停蹄地考察了不少地方。除却湿地保护项目相关的工作点,她向市政府报备之后,还造访了杨湾村的冯世强一家。当地的境况相当安好,征地事件引发的种种问题都在得到解决。她不能说,自己没有喜欢上这座美丽繁荣的南方城市,但是短期之内,她并没有再次造访的计划。

“柳代表,您这次来吕州,对我们的城市有何观感?” 高育良走到她身旁,也凝视着脚下这一片璀璨夜景。

柳彤把方才的所思所想,向高育良大概讲述了一遍。她沉吟片刻,又说到:“育良书记,咱们今天听戏,这让我想起,我年轻的时候在人艺看过一出话剧,叫《天下第一楼》,讲的是北京一家老字号烤鸭店的风雨兴衰。我估计您也听说过?”

高育良不记得从几时起,柳彤开始叫他“育良书记”。也许是上周六,他抽空陪着代表团爬五峰山的那一次。外国人在工作单位也喜欢彼此以名相称,他现在终于领教了一回。他告诉柳彤,这部名剧自己早有耳闻,只是没看过现场演出。

他饶有兴味地听柳彤继续讲到,“这部戏的末尾有一副对联,不知为什么,我二十年来一直念念不忘,上下联是:

好一座危楼,谁是主人谁是客?

只三间老屋,时宜明月时宜风。”

高育良眼前骤然一亮,这两句话中的每一个字似乎都意蕴无穷,立刻就烙印在他脑海里。这和《桃花扇》里说的 “眼看他起朱楼,眼看他宴宾客,眼看他楼塌了” ,大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
“那横批呢?” 他迅速问道。

柳彤举杯抿了一口香槟,她标致端庄却饱经沧桑的面庞,忽而浮现起一丝忧郁而天真的笑容,她从容答道:

“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。” 


未完待续

评论(4)

热度(18)